「月落烏啼霜滿天,江楓漁火對愁眠。
姑蘇城外寒山寺,夜半鐘聲到客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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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繼〈楓橋夜泊〉一詩,確千古傳誦,然其尾句「夜半鐘聲到客船」遭歐陽修質疑為語病,批評張繼「貪求好句而理有不通」,指出「三更不是打鐘時」,夜半不應聞鐘聲。自此,眾說紛紛,是耶非耶,各有論說。
宋代興理學,重格物,於學問上確有助後學系統地跟從,不能否定其價值。但若以此精神解詩讀詩寫詩,則流於生硬乾澀,重說理而缺乏靈性。唐詩重意境韻味,歐陽修解此詩,卻側重於事物的真偽,其評語正由此來,真不可不謂之大煞風景。事實上,張繼是否確為求好句而肆意虛構場景?以小子之見,非也。
自古寺院是暮鼓晨鐘,欲解此詩此句,當從詩人的心理狀況著手,才能明白此「夜半鐘聲」非語病,而是妙筆。首句「月落烏啼霜滿天」描寫了三場景,渲染出肅殺的氣氛,順帶牽引出次句的「對愁眠」,可謂情景交融。在這種氣氛加上愁煩的心情,試想,詩人在江舟上能安睡甜夢嗎?自是不能。夜已漸深,愁仍滲腸,躺臥床上,欲寢不穩,半夢半醒,精神疲憊、神緒恍惚自是可料。時光續行,張繼自然也無心留意,尚以為正夜中,忽爾傳來寒山寺晨鐘聲,故云「夜半鐘聲到客船」。一切皆順理成章,「夜半」一詞,正堪讀者咀嚼,來細味其愁緒歷程,足以體悟愁人心境。亦足明徹此實是張繼的真實經歷,否則何能具體若此?
語病?謬也。妙筆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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