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車代表戰役:晉楚城濮之戰(公元前632年)
介紹完戰車兵,現以春秋早期的城濮之戰來呈現戰車於其時戰場上的主力地位。這場戰役發生在魯僖公二十八年,此前數年重耳回國成為晉文公,及後交好秦穆公,於中原國力漸盛,對有心稱霸中原的楚成王來說是一大威脅,故二國相戰,實無可避免。這場城濮之戰規模比起西周戰役時更大,戰車光晉國已有七百乘,杜注有「五萬二千五百人」,[1]《左傳》雖無記載楚軍數量,但觀乎主帥子玉戰前一句「今日必無晉矣」的自信,[2]楚軍必不少於晉軍,戰車數亦是。故可推斷,這場戰役,兩軍總兵力合共投入超過十萬,戰車超過一千四百乘。
圖四:城濮之戰決戰經過意圖[3]
這場戰役以晉大敗楚軍告終。晉軍勝負的重點在於先以計謀為戰車隊的開展提供了平台,充分發揮車兵強大的衝擊力,擊潰對方。現析論如下:第一階段,晉左軍胥臣「蒙馬以虎皮,先犯陳蔡,陳蔡奔,楚右師潰」。[4]晉下軍披上虎皮的戰車隊,直攻敵右軍(陳、蔡聯軍)。由於敵戰車之馬受嚇失控,軍隊陷入混亂。而胥臣率戰車隊直線向前衝,迎向混亂的敵軍,正發揮出車兵的最大威力,將對方擊潰。
第二階段,晉上軍施計,「狐毛設二旆而退之,欒枝使輿曳柴而偽遁」,[5]假裝撤退成功引誘楚左軍向前追擊。戰車隊奔馳之中,側腹防衛最弱,兼轉動不便。此時,晉中軍「原軫,郤溱,以中軍公族橫擊之」,以最銳之矛攻向無備之腹,楚左軍陷入苦戰,中軍又未有救援。而晉上軍拐了半彎,以前突之勢合中軍夾擊楚左軍,「楚左師潰」自不待言。[6]楚中軍子玉見左右軍已潰,收兵已止,楚國迎來一場大敗仗。
從分析可見,這場戰役重點在於,晉軍能摸透車兵的特點,營造利於戰車發揮的條件,每次攻擊,皆能盡情施展出戰車的最大戰力,車隊間之協同作戰亦見默契;相反,楚軍則各自為戰,以無算迎有算,大敗亦合理。
春秋世車戰興盛之因
除了上文曾提及因馬具未發明,以及青銅器生產力未足,裝備並未普及,故騎兵及步兵的戰鬥力尚未足夠成為戰場上的主力,間接給予車兵發展的空間外,在春秋前期至中期,尚有數種因素讓車兵繼續擔綱主力兵種。
第一,戰役規模及模式變化小。春秋之世,諸侯林立,學者錢穆考證經傳古籍,於春秋早期有國一百七十,「其中百三十九國知其所居,三十一國亡其處。然舉其大者,不過十餘」。[7]由於諸侯國分散,規模未大,每國軍力有限。縱使霸主的齊、晉、秦、楚等大國,國家人口有限,經濟規模亦未足,故藍永蔚總結此時期「車不過千乘,兵不過十萬,戰不過一天」。[8]以在春秋時期爭持激烈,曾發生三次大戰役(其中一場,正是上文所述的城濮之戰)的晉楚二國為例,其第三次對決──鄢陵之戰,按《左傳》所記,也竟只是「旦而戰,見星未已」,[9]不足一天楚軍便戰敗逃循,戰役規模,可見一斑。
而春秋早期,禮樂尚未崩壞時,兩國相爭,尚存「結日定地」之戰爭傳統,以野戰為主。《春秋公羊傳.桓公十年》中何休注:「結日定地,各居一面,鳴鼓而戰,不相詐。」[10]兩國事先約定日子在平原列陣相戰,地理上既配合,又能事先排好陣勢,給戰車有發揮的餘地。這一類事先有規範的戰爭,講求裝備和將兵的勇氣,多於智謀戰略,戰車正合此項特色。
第二,戰車能展現階級(貴族對奴隸)和國威。如上所述,在尚未禮崩樂壞的春秋之世,階級制度尚存,而戰車正正是展露階級制度的軍備。在春秋早期,只有貴族能習六藝(禮、樂、射、禦、書、數),故非貴族者,並沒有能力駕馭戰車及戰鬥,家兵(多是奴隸)只能以車下兵卒的身分參與戰役,上下之別一目了然。裝備也是,在生產力未足之際,同樣道理,只有貴族/官員能配甲備劍,低下階層的步卒多只有簡陋的護具。所以,春秋時,地位低下的步卒是附屬於戰車,執行從屬性的任務,和其社會地位相配。如藍永蔚以晉楚泌之戰為例,歸納出三項任務:(一)緊隨戰車前進攻擊;(二)戰車列陣不動,以步卒作增援;(三)殿後掩護戰車撤退等。[11]
戰車之興盛,便是因經濟(國家規模未足,軍隊數有限)、文化(戰爭傳統、階級制度)和生產(軍備產能不足)的互動之下而成的。時代在前進,三者之元素亦會有所變動,若三者之力量匯合,累積足夠,外部條件成熟後,戰爭的性質亦隨之改變,主力兵種亦自然會隨之演進。
第三回預告:1. 春秋末至戰國世:由戰車過渡至步兵主導
2. 步兵的基本編制--伍
3. 步兵的基本戰術分隊--兩
4. 代表戰役:吳楚柏舉之戰(公元前506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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