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4月27日星期六

《阿凡達》(AVATAR)關鍵元素趣味解讀(4)

愛情元素:生離死別、三角戀、平民愛上族長女

在文學世界,有一些元素具有永恆的吸引,超越時空的限制,不分種族、社會背景,牽動著讀者的心,包括正邪對決(如《魔戒》)、對理想的追求(如《唐吉訶德》)、人性黑暗面(如《蒼蠅王》)、成長(如《少年維特的煩惱》)、救贖(如《孤星淚》、《罪與罰》),當然少不得是無數人沉溺其中的愛情!君不見現世人一談起愛情經典,還是常提及莎翁的羅密歐與茱麗葉。這些元素永遠動人,因為世界雖然不斷在變,物質不斷豐富,但人性依舊,所以我們依然被這些主題所吸引,所以你會了解為何韓、日劇的絕症橋段為何總是在重覆,卻總是有一大堆人流著淚看。(題外話,如果作品只重在於反映那剎的時代,便難成經典,因非同代人便難有共鳴!如本人極不喜巴金的《激流三部曲》,便因此理。)


身為中文系的學生,又修讀過現代文學,沒有讀過巴金的《家》好像有點說不過去,
但,但我真的讀不下去......

占士.金馬倫是運用愛情元素的行家,從《鐵達尼號》就可見一班,以愛情為主線連貫災難,大獲成功。到今趟,情勢有變,因為任何媒體的作品(不論小說、電影、漫畫、電視劇、遊戲等)內容也須分主次輕重,而這次《阿凡達》的主線不在愛情,而在價值觀的衝突(下一篇將詳述),故所佔比例不重。但對金大導來說,愛情永遠動人,所以,在電影中當然也不能絲毫不沾,一些常見、俗套的愛情元素也隨之登場。老實說,此戲中愛情的橋段確太老套,不符金大導的往績,但對推動情節卻有大助力。
 


永恆的殉情記,愛情的經典,所以才有不同年代的改編和重演。這是我認為最好的羅密歐與茱麗葉》(1968),不論是女主角,還是場景、氣氛也是最美,由Franco Zeffirelli所導



人生長河,多數是平淡,偶爾波浪。這種沉悶便需透過途徑抒發,所以總想在想像中得到慰藉、排解,文學如是,電影也如是。生離死別正是一例證,現實那能有如此多大場面經歷(正常來說,我不排除有個別人能),所以當在電影中經歷,便能代入角色,令觀眾得到緊張,事情解決後得到愉悅。在戲中結尾的最後對決,JAKE和軍官死戰,在Neytiri的幫忙下終於殺死了軍官,但JAKE的真身卻因缺氧垂死,其阿凡達就在Neytiri的懷內,眼看將死在愛人面前,觀眾的心都緊張得揪出來,幸好Neytiri在最後關頭記得「夢遊人」需要氧氣裝置生存,成功助他活過來,觀眾也因而鬆一口氣。


JAKENeytiri和族長繼承人的三角戀也是常見的元素(令人立即想起TVB的劇集,幾乎無劇無之),不複雜的是,JAKENeytiri是日久生情,兩情相悅,而那繼承人是單思Neytiri。值得在這一提的是,族長繼承人對愛情的追求低於對部落的忠誠,簡單來說,即是未能為愛拋開一切!當他見到JAKE轉為飛龍騎士後,是無言地服從,再無反對之色。或者,這才更真實,在現實中,又有多少人能夠不顧各種枷鎖,去追求愛情?


平民愛上族長女這元素的吸引力源於地位的差距,特別是中國人更會感認同的,因為我們自古已有「竹門對竹門,木門對木門」的觀念,地位的距離會導致社會的不認同。雖然步入廿一世紀,此觀念比古時已淡薄了不少,但其實此觀念依舊存在,不然人們就不會對徐子淇嫁觀以「灰姑娘」之名,將嫁給李家誠一事視作童話。和上同理,正因為現實的不如意、或不許可,才令觀眾更想在幻想世界得到滿足(就像男想娶公主,女想嫁白馬王子一樣的想法)

現代版的竹門對木門?(蘋果日報圖)

(續)
下回預告: 衝突母題:自然VS科技、外來文明VS本土文明、種族取捨、善良VS殘暴


按:看倌,沒有了!其實下一節才是此電影最聚焦的主題......哈

2013年4月25日星期四

《阿凡達》(AVATAR)關鍵元素趣味解讀(3)

宗教元素:神話、移魂儀式、聖戰

當人類未有文字,或文字未成熟之前,記事主要靠口述傳遞,一代傳一代,過程自然容易出現漏洞、或記憶錯誤(相信大家也玩過以訛傳訛的遊戲),兼之古時人類對大自然的認識尚淺,故此,對未知、未能解釋的事物產生恐懼,進而崇拜,很多神祇就是如此產生的(特別是大自然的神,如古人看見山火,以為火神發怒;上天打雷,是雷神發怒等也是同理)。在這樣的背景下,一些超現實的神話就在古人的想像及口述傳遞下出現了,例如山海經記黃帝大戰蚩尤,蚩尤命風伯雨師施法令戰場狂風暴雨就是一例。

中國的創世神話--如果你沒有點想像力,你如何能夠相信我們的祖先會認為
中華民族就是來源自這兩位人首蛇身的人--伏羲和女媧的亂倫而來?

神話標示著民族有悠久的歷史,久遠帶來一種厚重的神秘感,形成自己的一套文化、習俗,任何特別的事情也能以祖先之事作解釋,這種獨特感能令觀者感到好奇,而超現實的背景也令人有想像、發揮的空間。在戲中,Neytiri曾向JAKE提及過悲傷時代,在Na’vi族的歷史曾出現過五位飛龍騎士,在靈魂之樹可透過連結聽到祖先的聲音等,都屬於相關的範疇,令觀眾產生一種悠久厚重的感覺,但卻非細節,方便導演能在背景添加創作

在戲中最具宗教意味的當屬移魂儀式,透過全族向艾華女神的祈禱及連結救治身體,對靈魂作出救贖、轉移。特別是當我看到由祭司帶領,Na’vi全族手拉手一路吟誦、一路搖身時更感到強烈的宗教味道。典型的原始部落範式,古時知識傳播困難,祭司就是全族最具智慧,懂得最多,對族群歷史了解最深的人。由於各項儀式只有祭司懂,在知識壟斷的情況下,祭司順理成章成為全族中最受尊敬的人。儀式標示著那族群對事物重視的程度,儀式越重大,程序越多,與眾者越多,表示越重視,所以以前中國古時皇帝上泰山封禪儀式正是箇中表表者,向上天告示。
電影中和現實部落儀式不同的地方是,艾華女神是真切存在,也確有能力將族人的願望,借祭司之手而施大能,成功在結尾助JAKE的靈魂由人類移至阿凡達內,正式成為Na’vi族的一分子。幸好這崇尚自然的艾華大神並非無限制的,蒂絲中槍危在旦夕,祭司行移魂儀式也求不了她,否則一切就亂籠了(就像開了金手指在作弊的感覺)。
移魂的概念衍生出極多元素供人發揮創意,現在內地很熱門的重生類小說,也可算是一種對移魂的應用。
恐怖電影中的奪舍也是如此。

聖戰這概念則源自中世紀十字軍東征的事件,基督教廷派大軍遠征異教徒,十字軍皆由宗教信仰狂熱之人組成,透過對異教徒的戰鬥,實踐宗教的原則,維護心中的信仰。所以,當時基督教世界稱這連綿近二百年的戰爭為「聖戰」!電影將這概念引申,JAKE將自己視作Na’vi族的一分子,為抵抗外來者軍隊(美軍?)的入侵,騎著紅龍到各部落,號召各部落團結一致對抗入侵者,那怕明知實力懸殊,維護聖樹,保存族人的使命也比性命來得重要!典型的「聖戰」。

當有偏差的信念、原則高於一切時,道德的便會置於其下,慘劇便會出現,例如當時中世紀教廷對異教徒的逼害便是一例,數百年來,究竟宗教裁判所燒死了多少冤魂呢?所以,有原則有信念不代表好(也不代表不好),端看所謂的原則和信念是甚麼。舉一例,耶穌教導世人最需要遵守的律令有兩條,一是愛主,二是愛人如己,若人堅守的是這樣的原則,所謂的聖戰便根本不會、也不應發生!基督的教導本身就是道德的準則。相反,二戰時,希特拉對優生學的迷戀和雅利安血統為最好的迷信,令猶太人慘被屠殺,近乎被滅族,正是一反例。


為著錯誤、偏報的信念而無所畏懼,不論道德,將成為人類的悲哀,也是罪的根源。



(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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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年4月21日星期日

《阿凡達》(AVATAR)關鍵元素趣味解讀(2)

RPG元素:角色成長、角色轉職、決戰大魔頭

我想,應該無人不知甚麼是RPG(ROLE-PLAY GAME角色扮演遊戲)吧?日本國民RPG《勇者鬥惡龍》系列就是箇中典型,每集大致可歸納為:一位初出茅廬的冒險者,經歷不斷的磨練,由菜鳥慢慢轉變為身經百戰的勇者,由於宿命(命運之神?)的安排,最後面對最終大魔頭,奮力戰勝後,令世界回復和平!
RPG最引人入勝的地方在於,角色由弱者(即開始時的LV1),不斷戰鬥之下成為強者(潮語所謂的「升呢」),玩家對角色投放大量心力修練,獲得成果自然十分有滿足感,沉迷其中(戰鬥及強化裝備),冀角色能變得更強!
小時候,小子最愛在RPG GAME中儲LV。
因為只要付出時間,角色便會變強,輕鬆便能打倒「大佬」,錢也會越來越多,能買更好的裝備。

在戲中也有類似的設定,當JAKE的阿凡達進入Na’vi族的基地後,甚麼也不懂(包括語言、打獵、生活模式、騎翼鳥、騎變異馬(?)、習俗、衣飾等),經過女主角Neytiri的教導下,逐步掌握各項技能,而且是由易至難,就像遊戲的等級設定,
到達等級才可學習新技能,首先是生活模式(包括行為舉止),然後學習騎變異馬,習得結合技能(是Na’vi族人和其他生命聯繫的方法,用頭髮尾的觸鬚接上生物),再掌握打獵和Na’vi族看待生命的習俗(有一幕JAKE完美射殺一生物後才獲得Neytiri的認可)後,才獲得馴翼鳥的機會。
這種角色成長,最精彩的地方是,角色經過努後一定有成果,能由弱變強,而現實卻非如此(付出不代表有收穫),所以才將這種願望投射於遊戲中(在此電影中也是),這是RPG受歡迎的精髓!


日本國民RPG《勇者鬥惡龍》系列。我也不知道現在出到多少代了......

角色轉職是遊戲常添置的設定,當角色到達某等級後,完成考驗能轉職為新的職業,擁有新的、更強大的職業技能,同時,也標誌著發展的方向,舉一例子,很多遊戲會如此設置魔法師的,這職業一開始是見習魔法師,LV10後可轉職成白魔法師(防守、輔助為主)或黑魔術士(攻擊),到達LV30後,白魔法師可轉成白魔導士,黑魔法師可轉成黑魔導士,習得新的魔法,威力更強;到LV60後,則轉成相應的白/黑大魔導士。
電影中,JAKE也有轉職的過程,由最初的見習獵人,到進階的飛翼獵人(考驗:族人一生只得一次機會,失敗後不能再馴服翼鳥),到最終階,傳說中的飛龍騎士(考驗:過程中的勇氣,因挑戰失敗會死),很明顯的升職途徑。在觀影時,本人已在想,這電影一定可以出附屬遊戲,因為本身已有相關設定。

為角色選擇轉職就是為其規劃人生,決定了,就不能回頭了......!

決戰大魔頭,簡單來說,就是為迎合顧客意願(各種媒體的),角色經歷各種磨練後,必須迎來最終的挑戰,然後邪不能勝正,大團圓結局。很土是吧?但這公式是歷久不衰的,因為顧客(即是我們)就是愛這套。此戲也不例外,當JAKE成為傳說中的飛龍騎士後,號名各族對抗整支軍隊(美軍?),那上校就是最終BOSS,而最後的單對單(JAKE VS 上校的機械人)就是最終一戰,盡現個人英雄主義。


遊戲、電影總會有最終一戰。而人生嘛,很多時候就如九把刀的口頭禪了。


(續)
下回預告:
宗教元素:神話、移魂儀式、聖戰
愛情元素:生離死別、三角戀、平民愛上族長女

《阿凡達》(AVATAR)關鍵元素趣味解讀(1)

回想當年,是《阿凡達》扭轉小子對3D電影的偏見!在此之前,3D電影之於小子而言,就是騙錢的玩意,只有數幕立體了,票價卻貴多了!又要戴多一副眼鏡,實在辛苦。
原來,真正的3D電影是可以很震撼的,令小子真的感覺到一個具體的平行世界,令觀影時投入感極重,才有這樣多的聯想,生出了以下這篇剖析的文章。
萬分慶幸當年是入場看的,失去了大銀幕,也就失去了兩小時許的真實夢旅了。
奈何,當年寫這解讀系列,餘下最後一篇(解讀(五)),卻未動筆,實是遺憾。但事隔經年,小子這刻卻也無力續貂,唯有繼續從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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占士.金馬倫是一位商業電影的奇才,懂得將吸引觀眾的元素注入電影中,令觀眾沉溺其中,上一次《鐵達號》已是一絕:大場面、大災難、窮家子愛上富家女、生離死別、俊男美女(不能不提,當年里安納度確是美少男,令人驚嘆,但現在......祖狄羅也如是......),全球十八億美元的票房是商業上難以複製的奇蹟。十年磨一劍,今年的《阿凡達》再次證明占士.金馬倫在商業上的天賦觸角,特別是他在電影滲入了大量不同方面的元素,令此戲的內涵大大提升,不同的觀眾也能在觀影途中得到愉悅,得到解讀的快樂,甚至不自覺地受到影響、吸引。
主角(左)和他的阿凡達(右)
 本人這篇文章不是純正的影評,只是由於在觀影過程中發現了此戲蘊含大量的元素,驚詫平常導演能聚焦當中一二元素已足夠導出一套電影來(謹記,這可不是越多越好的,更多時候大雜燴時出現不倫不類的機率更大),但占士.金馬倫則是大把大把的收集進來,更能融合得不落俗套,又能捉緊觀眾的要求才更見高明,所以本人才書寫此文,對戲中出現過的母題、元素點出,令各位喜歡阿凡達的朋友能在戲中發掘出更多興味來。

科技元素:外星移民、基因合成物種、同步操控、體感操控

這些元素也不是些罕見的事,但在戲中卻佔有頗重要地位,劇情也因而開展的。
外星移民是現今科學家努力的目標,也是電影中的背景。君不見探索火星有否水元素可是大家關注之事啊。在科幻電影中,常預設地球已因人類的過度耗用而被荒廢,向外太空探索是順理成章的事,也算是一種對人類未來的預示吧。是怎樣的未來?不妨看看《WALL.E》那滿佈垃圾,再沒人類居住的地球吧。

你想未來的地球是這個模樣嗎?

戲中提出一種有趣的方案來解決人類適應新環境的問題,就是將人類的基因和新星球物種的基因混合形成一種可操控的物種(配合同步操控),在電影中,這新物種的外觀和星球原住民很相近,能適應星球的氣候(人類不適應,需戴氧氣罩行動),但始終和原住民有不同,原住民可分辨到新物種(氣味?)。說到此處,本人想,若這科技應用至現實會有怎樣的效果?可飛天的人?人造超人?其實現階段也有類似的實驗,不過科學家還未應用在人身上,主要應用在食物方面,例如在一種稻上注入些動物基因,令其能耐寒耐旱(即基因改造食物)。重點是,我們根本未能評估這種合成科技會導致甚麼副作用出現。

2007年,美國內華達大學的科學家把人的骨髓幹細胞注入羊胚胎的腹膜,培育出身上有15%的人類細胞的羊。這只羊是地球上第一隻「人羊合體動物」,外形仍然是羊。
(資料來源:〈“人造物種世紀”的来臨〉,刊於纽约《世界周刊》2008•3•2)

同步操控,我相信喜愛EVA這動畫的朋友會很熟悉,簡單來說,人類和生物的同步率越高,人類越能如臂使指地操控那生物。在戲中也有類似的設定,主角JAKE SULLY的哥哥遇意外過世了,留下其阿凡達(即上述的合成生物)。由於JAKE的基因和哥哥極相近,故能由他繼承操控那阿凡達。在首次連線(或稱作上身?)時,有一位科學家也讚嘆同步狀況極佳,所以JAKE能未經訓練首次連線後,就能極快度過適應期,做出快速奔跑、閃躲、跳躍等動作。

必須向各位坦承,其實小子並沒看過這套神作。


體感操控,也不算新鮮事了,現在熱門的WII就是體感操控的好例子(當然,這是最初步的應用),透過自身的意念和動作來操控物件,當然,在戲中則變成操控機械人。我想,不少男觀眾也感到熟悉吧,在高達中,新類型人就是用體感操控機體來行動、攻擊、閃避的。
體感操作在現在還只處於發展初期,以動作為主。
或者,十多年後,腦電波(精神力)會成為一種能訓練的能力。

(未完,待續)
下回預告:
RPG元素:角色成長、角色轉職、決戰大魔頭

2013年4月13日星期六

如何忠於原著?--淺談文學改編電影

這是當年小子於大三修讀「文學與電影」課時的期終論文。文中所引的電影基本上都是在大三那年看的。

記得大三是很幸福的一年,由於住在大學宿舍,每有空檔時間,便會去圖書館看電影,或即場看,或借光碟回房間看,想來真是天堂般的生活。可惜,嶺大館藏電影不算多,印象當年想看不少早期經典的電影,但館內沒有(如當時小子熱愛黑色電影,有一份論文以此為題,但不少四、五十年代的代表作也沒有,如《The Maltese Falcon》、《Double Indemnity》等,最後選了波蘭斯基1974年的《唐人街》為論述對象,當然,這出也是經典!),也唯有放下,待日後機緣了。

不知現在嶺大的電影館藏會否更齊全了?

對了,小子記得,這篇論文最後成績好像也是平平,現在重看,也實在是太泛談了,但,值得記念,哈哈。

圖片是小子現在新添的,注腳則已順手刪除了,只留下參考書目,若朋友對這範疇有興趣,可找書來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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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面對從文學改編的電影,很多觀眾通常都會有一種看後感:原著更好。這還已經是比較好的評價了。有一些是直截了當的:改得真垃圾。然後東說著那些情節不符合原著,西說著那些角色應該是怎樣怎樣,而不應是那樣那樣。

  為何人們總普遍地這樣看待從文學改編的電影?難道電影真的不能表現出文學作品的本身魅力?

  要回答這兩條問題,應該從兩方面作出討論--電影的處理和觀眾的期待。

  電影的處理是包含劇本和表達兩方面。
  先論電影劇本的處理,這處指的是編劇如何將文學作品轉變為電影劇本。一般人通常會以為這只不過是一種類近搬字過紙的行為,將情節分場,為人物的動作表情加指引,如斯這般,就成為了一份電影劇本了。這種看法是膚淺的,低估了劇本的重要性,也忽視了電影和文學的本質之別。

  電影劇本不是單純的一本故事書。它是導演和演員在拍攝時的憑依。在拍攝時,導演及演員並不會跟從故事的先後次序來拍的,因為這是完全不經濟務實的做法。同一個場景,可能於故事前後會出現數次,導演可以一口氣將這場景的戲拍完,再事後用剪接依照劇本的順序組合。正因如此,劇本必須詳細,除了可令導演可資依據外,也可避免電影場景、鏡頭之間缺少連續感和統一感,避免電影前後段風格迴異的情況出現。

  不是每個導演都可像王家衛般臨場才出劇本予演員,演員本身也不清楚完整的故事是怎樣,如拍攝《2046》時,木村拓哉曾抱怨沒有劇本,也不了解導演在拍甚麼,他在片場只是在努力做出符合導演要求的動作。筆者提出這例子,並非為證明劇本不重要,這種情況的出現是因為王家衛的電影重點不是要說一個完整的故事,而是為了表達他的想法,他的風格,他的感覺,情節之於他,只是一種媒介。所以他是用演員的動作和場景拼湊出他想要的感覺--唯美的、強烈的情感。

  王家衛是一個特例,筆者也無意在此探討王家衛式,即只抽取文本意念或角色作基本(如小說《對倒》之於《花樣年華》;小說《酒徒》之於《2046》,巧合地,此二小說皆劉以鬯的作品,其作對王大導而言,應該特別對味吧)的改編電影手法。
本人極喜歡這小說的開首:「生鏽的感情又逢落雨天,思想在煙圈里捉迷藏。」
只兩句就帶出了一種頹唐的氣氛,絕妙!
  基本上,導演拍電影,是為表達他的一些思想、看法,正常來說,一個完整的故事才能令導演達到這個目的(凡事皆有例外,有些導演,不重故事,風格或是氣氛才是表達的重點,又同樣以王家衛為代表,台灣的蔡明亮也如是)。正因如此,劇本越詳盡,拍攝才能流暢。到最後,故事才會表達得完整完滿。俄國導演普多夫金極度重視電影劇本:
 
在這張預先準備好的紙上藍圖中,必須創造出一種表現的格調,以及一種統一的個體,……影響鏡頭轉換效果的技巧,以及任何可能表現或強調場景的內在精神者,都必須在劇本中仔細而正確的加以考慮,否則面實際的拍攝工作時,許多不可彌補的錯誤必然層出不窮。因此,這個詳細的「工事」藍圖──準備拍攝用的──也就是電影劇本的形式,必須提出一個鏡頭的詳細說明,即使最小的細節也不能忽略,而且也要註明執行拍攝時每一技巧的運用。
                                            -引自普多夫金著,劉森堯譯,《電影技巧與電影表現》,頁26-27
  普氏提到,編劇如果做不到如斯嚴格的話,最起碼也要提供一個接近這個理想形式的劇本予導演,以提高最後成品的影象與他最初構想的樣子吻合的程度和機率,可見,劇本的好懷將直接影響導演的工作,以至最後的成品。

  故此,寫劇本難,要達至普氏所言的境地更難。但是,有一點必須注意的是,要從一部文學作品轉換成劇本,除了上述技巧上的難度,還得顧慮到電影和文學兩種藝術形式的分野,從而作出調整,修正。沒有一部改編的電影能和文本百分百一樣的(如果真有如此可能,就根本不需有「電影」和「文學」這種名稱上的分別了),縱使是號稱最忠於原著的電影《一個鄉村牧師的日記》也不能,因為兩者本質上的差別是不能彌補的。

《一個鄉村牧師的日記》(原名:(法)Journal d'un curé de campagne/
              (英)Diary of a Country Priest
導演是Robert Bresson,1951年的作品

  本質上,電影是運動的;文學是靜止的。故此,在表現方法上,兩者是相沖的。文學作品通常都帶有很多說明性和敘述性的文字以營造氣氛、推動情節和表達感受,電影卻不能像文學作品般直接將文字出現在銀幕上,否則,那就不是電影了。於這方面,電影評論家柯靈用了例子作說明:
《安娜.卡列尼娜》的開頭第一句話說:「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卻各有各的不幸。」這句話有極大的概括性,表明了托爾斯泰對舊俄時代社會生活觀察的深刻,……一下子就捉住讀者的注意力,引起了讀者豐富的聯想。但如果寫在電影劇本裡,除非用字幕和解說詞來表現,是毫無其他辦法的。也許可以硬塞在甚麼人物的嘴裡說出,但其意境和所起的作用是完全不同的。   
                                 -引自柯靈《電影文學叢談》,頁16


  文字與鏡頭的差別就在於此。所以,如果忽視此點,強行運用文本的文字於電影內,而非想法子用畫面、動作來表達文字的內涵,通常,這種改編的電影都不會有好結果,最典型的莫如《傾城之戀》 ,結尾是一大段的文字,周潤發(飾范柳源)和繆騫人(飾白流蘇)的對白也基本上沒有大更改,像在背書般,令觀眾感到非常不自然。

導演許鞍華在1984年所導的這出《傾城之戀》就是一次改編名著的失敗示範了......
那時候的周潤發還是出名的票房毒藥啊!

  所以,一位好的編劇就需要細閱文本,了解哪些文字可以直接表現為視覺形象,哪些不適合以視覺表現,再經選取、剪栽、修改等方法,完成文本到劇本的轉換。由於在改編時,文本中細緻描述的角色形象或意識活動常因在銀幕上表達困難而遭刪減,令角色的內涵削弱,故此,需要對劇本進行豐富和補充或作出一些無傷主題卻有助拍攝的修改,彌補轉換時的損失。例如,在《斷背山》 中,為加深表達恩尼司和傑克兩人間的感情,進行了一種豐富。於恩尼司在傑克家拿走襯衫時,是傑克的衫在外,恩尼司的在內。到最後一幕,恩尼司在自家裡打開衣櫃,這兩件襯衫掛在櫃門內。在原著中直接的說「兩件舊襯衫」,在電影卻是巧妙的作出了安排──恩尼司的襯衫在外,包裹著傑克的襯衫。將這兩幕一起作聯想,形象化地表現了一種「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情感,比起原著中「一層裹著一層,合為一體」的直白,意境更高。

李安是一個很細心的人,擅長在作品中導出細膩的情感,專從細節著手。
在《斷背山》中,對二人衣服的處理上,就是一次改編文學著作的優秀示範,帶出比原著更深的情感。
  
  又例如在《心計》(The Talented Mr. Ripley)的原著前半段中,作者已大量著墨描寫韋利潛藏對狄奇的愛和對其女伴的妒忌,於同名電影中,編劇削減了這方面的著墨而將重點放在韋利的心計上,他對狄奇的愛只在船上殺狄奇的那一場有所顯露。在不影響故事主題情況下,減省了、修改了枝節,令節奏更流暢。

  處理好劇本後,並不代表一定會有好作品面世,因為電影是一門綜合性的藝術,包含了美術、音樂、攝影、戲劇、文學等不同形式的藝術成分,拍出一個流暢的故事並不等於改編成功。如何表達故事以突顯原著主題也是很重要的。

  不同的導演會運用不同的手法。例如寇比力克在《發條橙》(A Clockwork Orange)中,主角亞歷士及其黨羽有一場是進入作家家中並強姦了作家的妻子,在過程中,亞歷士一邊唱著Singin’in the rain,一邊犯案,邪惡的動作和代表著歡樂愉悅的歌曲正好形成了一種對立的奇異的效果,既加深觀眾印象之餘,也深化了青少年暴力的主題。

寇比力克所拍的這出《發條橙》,當年一登場,不論是意識上和劇情上皆極踩線,故被不少國家禁止上映。
上文說的一幕:http://www.tudou.com/programs/view/wp8M3YYOZf4/

  又例如《東尼瀧谷》,為了達至忠於原著,兼表達文本中滲出的那種都市人(東尼)寂寞的效果,市川隼於鏡頭移動作巧思,多由左至右移,特意營造出像在翻書的感覺,又主要以旁白獨白多,角色極少對話,盡量符合原著中全篇沒有對話的特色。


導演市川準嘗試將村上式的孤寂在電影中散發出來。

  其實,在改編電影中,並沒有一種通論指引如何表達故事以更忠於原著。但通常被認為是成功改編的電影,其共同點皆被認為能表達出原著的神髓(或次一等:精神、感覺)。故此,要成功地改編作品,必須先抓住原著的重點,或重故事之奇(如狄更斯的《苦海孤雛》),或重氣氛感覺(如村上春樹的《東尼瀧谷》),或重主題(如喬治.歐威爾的《動物農莊》),再根據其重點思量如何以電影語言表達。

  電影作為一種傳播的訊息,除了傳送者(如導演)會影響內容外,接受者(即觀眾)也有一定的影響力的。所以,觀眾的期待於判斷一出改編電影成功如否也是很重要的。

  電影用鏡頭畫面構成銀幕形象,文學用語言構成文字形象。故此,於形象的接受上,前者於觀眾而言是直接的;後者於讀者而言卻是間接的。觀眾看到電影畫面,直接就知道了角色的樣貌和行為舉止,讀者看過文字後,卻需經自身於腦內建構角色的形象,當中會因生活經驗及對文本的理解程度令形象出現偏差,因此同一角色,每位讀者都會建構出不同的形象。打個比方,《東邪西毒》(王家衛1994年作品)中,扮演歐陽鋒的是張國榮,俊俏飄逸。但相信看過《射鵰英雄傳》的讀者,腦中出現的歐陽鋒是一位狠毒的老伯,姑勿論五官,但絕稱不上俊,更難比之張國榮。由於人人讀小說時腦中形成的影象皆不同,故面對改編後的電影時,各人有各人的要求或想法,所以這時候,了解大眾的要求而作出相對符合原著樣貌或精神的角色是非常重要的。

  有一些電影上映前,從選角和造型的合適與否已可大致預知風評如何。例如《哈利波特》第一集,原著中哈利波特、榮恩及妙麗三位主角分別由丹尼爾、魯伯特及艾瑪飾演,外觀皆十分符合原著的描述及氣質,所以能成功吸引到世界各地書迷入戲院欣賞電影,滿足將書中的故事形象實體化的願望。當然也有反例,如《傾城之戀》的女主角白流蘇由繆騫人飾演,雖然她是七八十年代的紅星,但不夠漂亮以及不配襯的髮型令到電影並不賣座(當然,這只是主因之一),風評也不佳。

  場景也同理。原著中的場景能否忠實呈現觀眾眼前也很重要,不是指真的要在原著所寫之地上進行拍攝,這是不可能的,而是指能令觀眾相信銀幕上出現的場景確是原著所描述的地方。《魔戒三部曲》是絕好例子,以澳洲為主拍攝場地,卻能夠營造出令無數書迷皆信以為真的中土世界。

  其實,要拍一出既忠於原著,又得到各方認同讚賞的改編電影是非常難的,箇中問題、阻力,上文已稍有論述,當然,這一篇文章只是大概地討論,未夠全面,但見微知著,相信讀者已感知到要成功從文學作品改編成電影,不是一件易事。特別當對象是文學名著的話,就更難,因為箇中角色及情節觀眾已了然於胸,腦中亦已深烙了對作品的最理想形象,故電影要能符合觀眾本身的理想,甚至扭轉他們的看法是非常難。筆者本身並沒有改編作品的經驗,只是紙上談兵的份兒,現在就引錄一段電影工作者對應如何改編的意見作結,順道回應開首的提問:
  
文學作品是可以被搬上銀幕的;但同時也要注意到,電影是靠空間去展現時間,在它們之間也還存在著一些無法替代的情況和矛盾,所以改編者切忌照搬原作。如果改編者不將原作中無法體現在銀幕上的部分割捨掉,同時加強空間表現力,通過空間去表現人物情感和故事,……再好的原作也難以體現在銀幕。……改編是可能的,但也不是輕而易舉就能做好的,它意味著在種種不相適應的情況下要將一種藝術形式轉變成另一種藝術形式。所以,電影改編並不比創作一部影片容易,改編者必須對兩種不同的藝術形式有較深的認識:既要能吃透和掌握原作,又要具有電影劇美學的深厚功力,兩者缺一不可。
                                                    -引自汪流編《電影劇作概論》,頁320         

參考書目:
.普多夫金著,劉森堯譯,《電影技巧與電影表現》,書林出版有限公司,1996,第五版
.柯靈著,《電影文學叢談》,中國電影出版社,1979
.汪流編,《電影劇作概論》,中國電影出版社,1997
.張衛、蒲震、周涌主編,《當代電影美學文選》,北京廣播學院出版社,2000
.陳曉雲著,《視覺神話─影視文化的深層結構》,天津社會科學院出版社,2000
.尚.盧.高達著,郭昭澄譯,《電影的七段航程》,遠流出版事業股份有限公司,1993
.多賓著,羅慧生、伍剛譯,《電影藝術詩學》,中國電影出版社,2001
.翁世榮著,《電影文學的技巧》,花城出版社,1985
.馬賽爾、瑪麗.克萊爾著,《電影與文學改編》,文化藝術出版社,2005




2013年4月9日星期二

熱血但陰冷--《殺破狼》

舊文整理3。
當年寫這篇文章時過程很順暢,算是對電影的知識已有基礎的累積,能夠輕鬆的鋪排,道出感受,自我感覺良好,哈哈。(其實是井底之蛙才真,哈)
其實不葉問的甄子丹才是本來的甄子丹,愛功夫武打的朋友不妨看看這出《殺破狼》,甄子丹更是本片的動作指導,你應該不會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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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看完 《殺破狼》,典型的港產片。很滿意,也很不滿意。
《殺破狼》,葉偉信導,甄子丹主演,2005年出品

這不是一句悖論,而是我一路觀賞時的強烈感覺。

有論者曾經說過,香港電影特點在快。在往昔有著名的七日鮮(即七日拍完一套電影殺青),到八九十年代全盛期時也大約只兩三個月就完工了。要知道,這是連著後期製作的呢。實在沒有多少出電影像《花樣年華》或《功夫》或《2046》(想當年,有不少人對王家衛的慢不滿,甚至諧謔他這出電影要2046年才拍完呢)般一耗就要一兩年,甚至三四年的。在香港,時間就是金錢,電影拍得快,代表錢財來得快,結果就是極快的拍攝過程。

那麼,會有甚麼影響呢?快的代價就是細節的忽略,因為時間少,一切就要盡量從簡,背景、服裝、化妝、工作人員、道具等,皆有可能因此而不被重視(或相對非重視之要點),甚至連劇本也不嚴謹(快自然不能精雕細琢)。

觀之好萊塢,有論者分析過其成功的因素,有一點正好是和港產片相對的,就是對細節的重視。何解呢?因為在電影是由情節組成,而情節是由不斷的細節形成的。著重細節,才能產生一種真實感,有真實感,才能令觀眾易有共鳴,才能令觀眾心甘情願的奉上金錢。(其實香港也有看重細節的導演,胡金銓就是一例,他本人就是一位明史專家,對古裝作品的各項細節,如衣服、器物等也極注重,有機會再談這位大師)

同樣的賺錢態度,卻有迴異的方法,結果也就差天共地了。

說回《殺破狼》,剛才所說的,就是我不滿意的地方。觀乎整出電影,有不少情節是處於不合理的狀況的,任達華及其三位手下為警察,但行徑卻比黑社會更黑社會,如廖啟智在警署發火,竟隨手在座位抄起一鐵棒球棒打碎檯面玻璃,又如這四人在大廈天台上圍打那古惑仔,甚至最後一腳踢他至墮樓身亡,皆令我看呆了。

我不是不明白導演想表達他們對王寶(即洪金寶,戲中大反角)的仇恨,但因為缺乏足夠的舖排及解釋,沒有說及王寶幹過甚麼罪大惡極之事,只暗示他是黑社會首腦等,他們四人的行徑就得不到我的諒解了。

又有些場面,為追求戲劇性而作出的誇張場面,亦令我笑了,特別是有一幕,洪金寶在任達華及甄子丹面前爆樽,之後圍在旁的數十個古惑仔也跟隨將空樽擲向地下碎了。在對峙的情況下,此行徑是明顯的示威。如果,是兩社團的對立我會信服,欣賞導演巧設,但此行動的對象為兩位警察,剎時變得太浮誇了,完全不真實了,可笑了。

《殺破狼》之名由中國觀星學說的三大煞星:七殺、破軍、貪狼而來,可惜,戲中除開首時顯示過這一點外,之後就接近完全沒有作出過解釋(除甄子丹說過一句應劫而生......),也沒有作出情節上明顯的連繫。導演不會想觀眾入場之前先查一查古書吧?實在攪不清誰是殺是狼還是破。這樣一個頗有趣的點子,便被白白浪費了。

主題也是其一我覺得奇怪的地方。如前所述,任達華四人身為警察卻做了很多壞事,雖然目的是為正義(即是針對王寶,為求他入罪)。用壞的手段達至善的目的(令我想起黑澤明的《用心棒》,探討的正是這一點)但真的可以如此嗎?正如甄子丹質問任達華:「警察就可以亂來嗎?」在這一刻,甄代表著正義,任則是相對的邪惡。本來,這主題很正常,亦算常見,並不特別,但令我側目的是在結尾甄子丹打敗王寶後,任達華對甄的懺悔:「你不應該來,我們都該死。」這本來變相回應了他之前幹的壞事,連他自己都明白,不論為甚麼目的,幹了壞事就是惡,不會因著目的而改變這本質。但奇怪的是甄子丹的回應:「我只是想為兄弟們拿回尊嚴。」原本代表正義的他,竟作了一個輪迴,在善惡的價值觀信奉回任達華之前那一套,即只要是為善,壞手段亦可接受,為此,甄甚至不惜辭去警察的職位(代表他的理想)去打人、殺人。那麼,究竟導演想帶出那一套價值觀給觀眾呢?

不滿意的很不滿意,但滿意的確實令我非常滿意。

此片最動人之處絕對是打鬥的場面。功夫片是香港賴以名揚四海的法寶,由李小龍開始的熱潮後,功夫不斷在香港電影中有重要地位,到七十年代末,成龍的功夫加喜劇成為大賣的元素。古裝時代劇皆總或多或少有打鬥的場面,直接的官能刺激。《殺破狼》的打鬥場面,很到肉,很有力,很直接,很血腥。三位打鬥主角(甄子丹、洪金寶及吳京)的設定很典型,分別為平均型,力量型及速度型(就像以前電玩遊戲final fight的角色)。吳京飾演的殺手確有一種輕靈的感覺,快得來狠,他殺死警員阿樂那幕實在令我叫絕,難以描述,有種凌遲的效果。另外甄子丹對吳京一幕亦精彩,實在的技巧的力量的,不同的元素混在一起,令人眩目,吸引著我的目光。


經典的final fight!男子們,不要和我說你小時候沒過這遊戲喔!
速度型的GUY,平均型的CODY,力量型的HAGGER,經典的設定。



角色match!






平心而論,《殺破狼》是一出不俗的戲,九十分鐘沒有甚麼悶場,兼之打鬥如斯精彩呢。雖然前述細節的不滿意,但也因是愛之切責之深。比之其他疏漏的港產片,此片可謂之誠意之作,繼承著港產片的精髓(功夫),如果細節更能進一步就可成一佳作了。

2013年4月5日星期五

你心目中的生活是怎樣的?--《第36個故事》

舊文整理2。

這是兩年前一出電影的觀影後感,蕭雅全編、導,桂綸美主演的《第36個故事》。

很喜歡銀幕上的桂綸美,從《不能說的秘密》開始,回溯至其處女作《藍色大門》及《最遙遠的距離》(《海洋天堂》她沒有多少發揮的空間,反而她近年的幾出電影我未有看,有機會補看),不是絕美,笑得很甜,掛著絲哀愁,卻又滲出一點堅強,毫不俗氣,混合成一種獨特的氣質,在銀幕上很有光芒,很吸引觀者的視線。

就我眼中,這樣的女演員很罕有,台灣只有一個桂綸美,香港以前有一個林嘉欣(《六樓後座》和《男人四十》中的林很迷人,笑容絕美。),內地嘛,近似的、我欣賞的,就只有湯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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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有熟悉我喜好的人,或許一看電影開頭,就會估算到我一定會喜愛這出電影,不單單因主角有我最喜歡的女演員桂綸美,還因為故事的主體環繞在自己由零開始打造的咖啡店內(我也想有這樣的一個空間,夢想啊)!不過,這些都只是外在元素,真正令我如沐春風,笑著離場的是其內涵。我會記著蕭雅全這導演的名字的。從現代主義的角度看,讀者對作品的閱讀是一種再創作,已脫離作者的控制範圍,我無從判斷蕭導演是否有那些設想、打算,但我感謝他令我有多重的聯想和解讀,這也是觀影的樂趣呢。

輕鬆的小品,有很多我喜愛的元素在內。

首先我想說說的,是情節的脈絡,設定來自多重的巧合來推進情節,不是說沒有邏輯和因果關係,但故事的骨架主線皆帶點無厘頭的巧合。

第一次的巧合是卓兒(桂綸美飾)駕車上山打算買海芋卻撞車了,還碰巧是撞到運海芋下山的貨車,結果對方用全卡車的海芋作賠償。這情節引申出其後卓兒在MSN對朋友的呼籲:來臨新開的咖啡店,以物品來換海芋,才因而令咖啡店有滿屋的怪物品。

第二次的巧合是里長和朋友光顧咖啡店,碰巧掀到那堆怪物品中的泰文食譜,很感興趣,想買下來,令薔兒(林辰唏飾)靈機一動想到以此食譜換來幫忙清水溝的勞動力(里長之子,更巧合是,正因這巧合才令薔兒和這里長之子發展出戀情呢),從而有以物易物的點子。

在銀幕充滿魅力的林辰唏!性格派,行動快於思考,隨意多於組織。
順帶一提,她的氣質帶種倔強,也是五月天的歌〈突然很想你〉的MV女主角,我也很喜歡。


第三次巧合是副機師拿出35塊來自各城市的香皂,因他決定不了要換甚麼東西,故才對卓兒兩姐妹說出各地的故事。正因為卓兒兩姐妹聽了他的故事,才令薔兒竟能對那三位空姐胡扯,東拼西湊蒙混了那條來自法國的飾物,才有靈感想出以附上故事的香皂換情書及令卓兒其後用圖畫畫出那些故事。

第四次巧合是旅行社的收購。旅行社想對咖啡店增資收購,卓兒靈機一觸決定以自己的股份換取35個城市的機票,決心向外見識世界。

這些巧合代表甚麼呢?人生是不能完全規劃好的,未來是未知的,別鎖緊自己,別限制自己。巧合不代表運氣,而是一種機遇,我相信每一個人在人生中也會有很多機會在身邊經過,但你有否勇氣去抓住它呢?這裡的勇氣,是指求變的勇氣,桂綸美在電影中正表現出這種勇氣。當然,求變不代表無謀,也須經過合理的思量,正如她賣股份換機票時,也強調她妹妹佔大份,她只佔細份,保證了家人的生計。

沒有人能準確知道將來,正因為人生的不確定性,生活才因而精彩,不是嗎?

此外,必須一提的是,整出電影中,四幕三母女的聚頭話(腳部按摩、洗頭、夜市吃東西及計程車內)是神來之筆,帶來兩個很明顯的效果。第一,插科打諢帶來喜劇感。這四幕,每次也是母親先說話。母親這角色是很典型的象徵著功利的都市人,凡事曰利,所以才會在這數幕對兩姐妹有這麼多嘮叨,說以物易物沒用,說物件應該標價,說環遊世界是白日夢,儲錢才是正確的理想等等話。當責備兩姐妹中的一人時,皆引起在場職員的誤會,以為在和他/她說話或不滿,每次母親也要解話:「我不是說你喇,我是在和我的女兒說話。」很有喜感。

凡事曰利的母親,或許就像現實的你我。

這數幕只單單為觀眾的笑聲嗎?不是。導演的設想不是這樣表面,最精彩一幕在計程車內(由於是憑記憶,對白可能稍有出入)

「我真搞不懂你們兩姐妹,你們以前,一個目標是儲錢,一個目標是環遊世界;現在卻變成了一個去了環遊世界,一個卻是儲錢了。(二姐妹的目標倒轉了)」

然後,鏡頭轉了去司機處,他想了好一會兒,然後說:「太太,我搞不清楚耶,兩者有甚麼分別嗎?」

母親聽了後呆了一呆,露出苦惱、細思的表情,沒有說話。

對啊,其實有分別嗎?要理解導演的思路,嘗試解讀這幕,須配合之前的那段紀錄片,有一位先生說出了一番深刻的話──我最想要的是小孩子的純真,令我不會將簡單的事複雜化。在成年人的世界,很多事其實是自尋煩惱的,特別是對物質的看重更是不快樂的根源,營營役役的生活,真的是必要嗎?我不是否定金錢的重要性,但,真的是最重要嗎?有必要因這阿堵物而束縛了自己嗎?

所以,當我看到這幕,我聯想到一個從前看過,很發人深省的故事:

一位富翁來到了一島上,看到有一位漁夫在懶洋洋地曬太陽。他很不解,便走過去問漁夫:「你為何這樣  懶,不出海捕漁?」漁夫聽罷,奇怪地問:「我為何要出海捕漁?」「這樣手能賺錢嘛!」「我賺錢來幹?」「你有錢之後可以過著舒適的生活啊!」「舒適的生活?」「對!就像我一樣,可以吃好的東西,住舒適的房子,給孩子過好生活,甚至到處去旅行,悠閒地曬曬太陽......」富翁越說越興高采烈。漁夫突然打斷富翁的話,神色古怪的對富翁說:「這不就是我現在在過的生活嗎?我還辛苦的出海幹嗎?」

當我們結合這兩點(求變的勇氣和放下物欲的追求)來看,能推算出導演的思路傾向:請追求心靈的富足吧。

此文謹以我的座右銘收結:「知足常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