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8月13日星期四

台遊記趣(五):公正街角公正包

  旅客來到台灣,「食」當然是行程中重要一環,我們也不例外。大伙出發前除了選定去三地(台北、宜蘭、花蓮)各一個夜市外,也嘗試搜尋一些有名的食店,讓小子學懂了一個字眼──「在地人」,即我們所說的當地人,不少台灣人寫的食評文章都會指某店是在地人推薦的,值得一去云云。這回小子想介紹的這食店便是屬於這類了。

  起初,小子初聽聞「公正包子」之名,只知道是一間老店,常常排著人龍,基本上當你用搜尋器搜查「花蓮 美食」時,此店當榜上有名。心還在想此店名難道有甚麼典故、淵源?例如店東初開店時其包子以料足美味聞名,絕不欺客,故以「公正」命名?當小子坐著車按圖索驥之際,才驚覺此店坐落在公正街上!難道創店之人只是懶於設名,故簡單地以街道定為店名?或者,讓小子保留浪漫的想像吧。


這是清晨五時許的景況。
看到那座小包山,真引人注目。

        「公正包子」是一間花蓮很地道的包子店,沒甚麼裝潢,感覺有些簡陋,店內除了一堆堆蒸籠外,就只有木桌和紅膠椅,招牌也只是細細幾塊。招牌上的「24H」和「冷氣開放」也是只聞其名,不見其實,店熱得很,只有自然風,也只營業到下午五時。在這間十字路口的舖位,最顯眼的是掛在兩邊上方的食物餐單,選擇和價錢一目了然。店門前那如小丘般的小籠包也相當引人注目,這就是他們的招牌──公正包子。

  簡單而言,這店有兩個特色:美味、便宜。此處賣的小籠包並非我們常見的皮薄的上海小籠包,而是像縮小版的菜肉包,皮較厚,吃來較飽肚,若非大胃之人,早餐三四個應已夠裹腹了。餡應是豬肉,一啖咬下,有肉汁,味鮮濃,小子極愛!重點是,一個小籠包只需5台幣(約1.3港幣),便宜得過份!小子排隊光顧時,前方有一個女孩和兩位女士,一口氣買了二十個小籠包堂吃,這才叫霸氣。蒸餃一籠有細細的十隻,只需30台幣(約7.5港幣),算是皮薄版的小籠包,因肉餡應是一樣的,肉汁同樣鮮濃。我們一行五人,男的愛小籠包,女的卻喜蒸餃。

  小子特地撰文介紹此店,是否因為包子太美味?美味是真的,但你說是否天下珍饈,不吃遺憾?未必。小子並非想寫食評,而是想記下此店所散發的特質──專注!

        店內的員工很專注地完成他們的職責。有一人似是店的總負責人(不在相中),就站在那小山丘般的包後負責數點小籠包,逐個將之夾入袋;若是蒸餃,由於每回一籠,他會將墊底的蒸紙用夾子對摺夾好,一口氣將十隻餃放入膠袋。手勢純熟,每回皆相同,處理迅捷,好應付沒有完結的隊伍。由於小子連續光顧兩天,第二天轉了人負責此崗位,似是其弟弟,看來後生些,有些眼熟,但手法是一致的,同出一脈。其他員工呢?有兩三位站在檯後專門負責包包子,一人負責將空的蒸籠收拾和放在店前右邊的風爐上,以待吹乾。總之,店前排隊購食物的位置頗窄,就只有一個身位的空間,但一切的運作卻井然有序,極具效率,各人有各人的職分,做自己的事,盡自己的責任。結果是,隊龍雖長,拿包子卻快。


店子雖簡陋,但專注經營,確是價廉物美。

  為了能將公正包子做到最好,他們是有取捨的:堂食不提供碟和盒,也沒有食具,只有竹籤,你就是拿著膠袋坐下用竹籤吃,方便他們收拾,不用洗食具。另外,餐單雖有飲品售賣,原來和本店無關的,店子將飲品外判了,另有一位婦女營運、沖製,錢銀兩算,互不干涉,他們就只專注負責食物的部分,務求保證質量。正是這份專注,換得了地道老店的名聲,在地人和旅客爭相光顧,不吝接連推介。

  你可以質疑:是他們力有不隸,未能各方兼顧,才只能這個模樣吧。但小子卻欣賞他們背後呈現的精神──認清自己的長處和上限,專心做好一件事!將一件事做到極處,總勝於每事皆涉,卻一無所長,所謂「貪多嘴不爛」,正是此理。道理雖簡單,卻有不少人參不透。兩回光顧「公正包子」,小子眼看到專注的魅力,口也因此得嚐因專注而來的鮮美,實在值得小子加以讚美。從他們身上,完美詮釋了網上常流傳的一番話:「簡單的事情重覆做,你就是專家;重覆的事情用心做,你就是贏家。」

        「公正包子」,下回再來花蓮,小子定必再吃你。


附記:小子兩天皆大啖其小籠包和蒸餃,甚愛之;然同行姊妹買的那碗酸辣湯,大家分嚐過後,評價是「既不酸,也不辣」,只能說句甚不合我們口味了。



關於「專注」的延伸閱讀:

記念現世代逐漸失去的專注──對巴赫的聯想





昔日遊記:

台遊記趣(一):關山落日

2015年8月11日星期二

台遊記趣(四):叢林中的一宿

        今回遊台,其一特色是每晚皆入住當地不同的民宿。由於在組團時大家早有共識要窮遊(事實嘛……),剛巧有好友早前經Airbnb網站訂房,然後邀請朋友申請後,每新用戶首回訂房可便宜200港元,為著這1000元,我們一行五人便各負責訂一晚的民宿,開了兩晚會選房和設定行程,真是滿有笑聲的互動。

        比起住酒店以金錢換取服務的性質,入住民宿勝在有人與人之間的互動。

        在花蓮的第二晚,我們入住了在吉安區的民宿──「城市叢林民宿 - 閣樓樹屋6人房」。小子對這民宿印象猶深,因為當我們駕著車來到其所在的海岸路時,由於這條巷全都是民宿,小子便先下車尋找哪間才是我們預訂好的。來到一間半掩車閘的民宿前,按鐘後,出來一位中年先生,互相確認後,他說了一句:「你們選得真好,這邊這麼多民宿,我這間是最新淨最漂亮的!」小子從房東說這話時的笑容感受到他的自信。

        當同行旅伴泊好車,大家拿著一堆行李來到大廳後,不禁為其極高的樓底和森林的布置而驚嘆。房東很健談,我們在大廳傾談了一會,才了解了他自信的來源。原來房東是一位已退休的建築師,他於兩年前50歲時退休,然後便打算購房子辦民宿,原本打算在台北置業,但由於房價實在太貴,最後便下來花蓮,找到這條民宿街,選中現在這楝三層的房子,一來價錢合適,約只需800萬台幣(約200萬港幣)。二來是這條民宿街有統一的管理,皆是由「城市生活」打理,治安也較好,所以便決定購下了。
樹屋的閣樓。
這是我們入住的房間,有一條迴旋樓梯上閣樓。

很有特色的鐵梯。
閣樓向下望。

   他笑指同樣的房子宜蘭便起碼需1200萬台幣,台北便更貴了,台灣的物價是一路向北走,台北的房價已是普通市民難以承受的。唉,台灣還有南下的空間,可憐香港卻連一絲緩衝區也沒有,對大部分努力工作的市民來說,房子是遙遙無期的。

        房子的裝修是他的心血所在,整個樹林風格皆由他所定,本身是建築師的房東,說這楝房子是他和設計師及裝修師父一路商討而完成的,充滿著他的喜好和誠意,所以他才能這樣自信地將之介紹給入住的旅客。而這裡也成為了他的第二個家,每個月他也會有一半的時間住在花蓮這邊的「城市叢林」,另一半便是他的本鄉台北。


這是二樓的房間。剛巧沒人入住,讓我們參觀了一會。

        我們確確切切感受到房東的這份誠意和自信,因為,我們在樹林中有著美好的一晚。

興奮的眾人。


        這是旅程中的驚喜。




昔日遊記:

台遊記趣(一):關山落日

2015年8月10日星期一

台遊記趣(三):宜蘭河畔青草地

事隔一年,小子再遊台灣,上回是高雄、墾丁,今回則是台北、宜蘭、花蓮。旅程剛完結,光只看著手機的存相和同行旅伴傳來的照片,已夠讓人不捨,再三回味,或如女朋友在旅途最後一天不斷重覆的一句話:「可否讓時間回到第一天機場的時候?」

我們一行五人在六天旅程中,在三個縣市來回駕駛了數百公里,看過不少景點,有些讓小子特別有感,今回先說說宜蘭市的河濱公園。為何有感?因為它有著香港公園缺少的空間感和親和力,讓小子感覺極其新鮮和興奮。

這河濱公園有三座橋將之劃分成兩個區域,最右側的宜興橋至中間的中山橋是規劃好的運動區,有數個籃球場和足球場,也有泊車的空地。而中山橋連綿至最左側的慶和橋則是一片大草坪。
小子在香港真的很少遇到這樣的大草地。

這是一片大得讓人訝異的大草坪(最精彩的是,沒有人工的造物在當中,也沒有其他人),倚伴著宜蘭河,另一旁則是街道,兩邊皆種有齊整的綠樹,望之空闊,遠眺隱約有山巒,配上藍天白雲,腦海自然湧現出「自由」這個詞語。若你受得了那戶外太好的天氣,不妨脫下鞋子,腳下切實踏著那柔軟的草,大喝一聲,亂跑一回,心情不能更暢快了。沒有管理員管你躺臥、管你吶喊、管你奔跑,沒有隨處豎起的「請勿」甚麼甚麼的牌子,就是很單純很純粹的一個草地,一個給市民間適休憩、悠然漫步的地方。我們愛煞這地方了,玩瘋了,拍下數不盡的照片。

宜蘭河畔的綠樹影。
翠綠連天,晴空萬里,如斯美景,堪解煩憂。

精彩在後頭,我們在草地步行,一路向慶和橋進發,因為橋底有一個讓人驚喜的景點:橋下秋千!慶和橋底有一個沙池,設置有八座秋千,鐵橋上真是車行的道路,橋下便是滿滿文青氣質的一站。


 
玩瘋了的眾人。:)
 

        實在是讓人不得不愛的公共空間。

回首一瞥,望他朝再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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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遊記趣(一):關山落日

2015年8月1日星期六

或許孤寂更好,可惜只餘下寂寞──讀劉以鬯《鏡子裡的鏡子》後感

  這篇寫於1969年的中篇小說,是時年五十的劉以鬯先生中年危機的投影嗎?小子心想未必,但讀畢後,在腦海盤旋的只有偌大的「寂寞」兩個字。

小說在《劉以鬯中篇小說選》有輯錄,
小子是在書展中購得劉氏另一小說選,才得閱此篇小說。

  承上文《你是「孤」、「寂」,還是「孤寂」?》所論,劉以鬯此篇小說的主角林澄並不孤獨,他擁有一個世人眼中美滿的家庭,林太太為他誕下一兒兩女,又是中環一間商行的老闆,薄有家底,不愁生計日用。但在這樣的背景下的這位中年男主角卻陷入人生中最大的失落,劉以鬯透過他和妻兒間的互動,呈現出他那無人明瞭、滿是空虛的內心。

  先論述故事中帶出的一點:「物質」,或者用一個較易理解的字眼「生活豐足」,無助促進人與人之間的關係,甚至是導致關係疏離的一項因素。林澄的太太是一個沉迷打牌的女人,有多沉迷?看文中的描述:「如果星期六只可以打二十圈的話,星期日就該打三十二圈。」兒女皆當父親是提款機,二女夢娜看中了一件衣服,打去商行央父親給她錢買,嫌衣服一百八十元太貴的林澄,被女兒說了數句後,回應一句「你到寫字樓來拿錢吧。」而兒子夢麟呢?作者描述得最直白:「對於夢麟,父親只是一棵搖錢樹。儘管林澄怎樣設法在物質上滿足他的要求,但在夢麟的心目中,一把吉他也比父親重要得多。」物質上的供給並沒有為林澄贏得妻兒們的尊重,連遠去加拿大讀書的大女兒夢蘭每回寫信論述近況,寫下心事,也只會寄給妹妹夢娜,絲毫沒有提到林澄。作為父親,他只能依靠女兒夢娜的轉述才能得知大女兒的近況。

書葉剪影。

  是否因為這男主角本身的粗鄙不堪,才讓這最親的身邊人無視他?雖然他如同大部分香港人一樣,對金錢有一份追求的熱心,錙銖必較,在年宵市場選中一盆四季桔,為著三十五元抑或二十七元而議價不斷;因著機票太貴,不願大女兒在假期回港等。但他卻絕不能稱作粗魯乏味、不學無術的人,他熱愛電影,會看杜魯福和費里尼的作品,愛保羅紐曼的戲,懂品評查理.卓別林的偉大和江郎才盡;他習慣閱讀,睡前「總愛抓本書來看」,不是八卦周刊(姑勿論1969年時有沒有),而是能歷經時間沖刷的好作品,故事中他便引用過海明威的《老人與海》、葛拉罕姆.格林的《問題的核心》(The Heart of the Matter)、魯迅的《祝福》、達夫納.莫里哀的《群鳥》(The Birds)(希治閣曾改編成同名電影)和詹姆斯.法雷爾所寫的主角龍尼根(Stubs Lonigan)(來自其著作《龍尼根》三部曲);他喜愛音樂,有自己的品味,雖不喜歡新潮的披頭四,認為只是「囂叫與喧嘩」,但喜歡老派的爵士樂和傳統流行音樂(Traditional Pop)類型的冰哥羅士比(Bing Crosby);他沉於思考,具有深度,讀報看到巴黎和談陷於僵局會思想和平的「虛幻」,聽到別人自殺的消息會聯想起世界的冷酷和人的劣根性,他會讀加繆(A. Camus)和沙特(Jean-Paul Sarte)來思索關於人的本質和生存的意義。這樣的一個人,你可以不認同他、不喜歡他,但總不會看不起他,他有其生活品味和情趣。但遺憾的是,他的家人真的看不起他,或許是認為沒有這樣的必要,或許是認為他不值得放心機去認識,他一向就是(認知中)這樣的人,結果是他們完全沒有嘗試去認識、去理解這位最親近(卻不親密)的身邊人。

  林澄的寂寞其中來源於,一家人共十多二十年的相處,卻只換來最表層的認知,甚至可能是錯誤的了解,連枕邊人也如是,聽來真是無比的可悲。以林太太為例,她對他已沒有愛。老夫老妻,沒有往日的激情,也應該有轉化後的親情吧?抱歉,真的難以感受到情份。二人在年宵市場準備回家的對話透著一股疏離:

(二人對話梅花間竹,林澄先說話)「不如走去搭電車吧?」「你捧著這麼一大盆花,怎麼能夠擠上電車?」「這裡截不到的士。」「如果不買這盆四季桔的話,搭車是一點因難也沒有的。」「現在只好站在這裡截的士。」「風這麼大,我受不了。」「既是這樣,只好步行回家。」「你一個人走吧,我去搭電車。」

  在家中日常的生活也缺乏相處,而林澄是以忍耐的方式去應對:
  星期二,林澄放工回家,妻子在打牌。 
  星期三,林澄放工回家,妻子在打牌。 
  星期四,林澄放工回家,妻子在打牌。 
  星期五,放工時,林澄打電話回家,知道妻子在打牌,獨自走去鄰近餐廳吃東西。 
  星期六,放工回家,又被牌聲包圍,林澄感到難忍的痛苦。

  最令林澄難受的,或許是太太對他的不了解。他在二十年前患有「恐貓病」,一見到貓會心驚膽戰。他曾發惡夢,夢到一隻大得超乎尋常的貓在戲弄他,他在夢中最後竟驚駭得再也不願活下去,不想再受心理的痛苦,寧願那貓快些殺死他,其心理病可見一斑;再舉一例,他商行寫字樓附近有一隻貓,林澄間或會碰到牠。有一回,貓去到他辦公室內和他對望,作者用了一節將林澄內心的反應寫得無比細緻:

  貓眼有如兩支槍,指著他。 
  他產生了殺死牠的念頭,他的手,依舊放在打字機上。 
  打字機旁有一把長剪刀,如果將這把長剪刀擲中那隻貓的話,威脅就會隨之解除。殺死一個人,要償命,殺死一隻貓,尤其是殺死這隻瘦貓,不會被視作罪行。 
  當他這樣想時,手指已由打字機移到那把剪刀上。情緒緊張,脖頸上的血管像蚯蚓般凸起。「咪嗚」,瘦貓叫了兩聲後,掉轉身,慢吞吞地朝大門走去。 
  牠從門縫中走出。林澄釋然舒口氣。

  身為他的枕邊人,林太太竟忘記了丈夫這嚴重的心理病,有一回在家發現老鼠後,給了林澄一句:「既然發現老鼠,就該養一隻貓。」這樣的家庭生活,這樣的夫婦關係,實在很難給予林澄一種心靈上的滿足,二人就像只是剛巧生活在同一空間,僅此而已。林澄其寂寞之來,確有其因。

  林澄的寂寞是日常的累積,但引發他陷入思想這個命題的,是他遠在加拿大的女兒夢蘭,她寄了一封郵簡給妹妹夢娜,信中的一句打動了她並不在意的父親:「忽然感到無比的寂寞,彷彿四壁皆是鏡子,見到的只是自己。」夢蘭身處異地,同房鄰居皆是外國人,語言、文化皆不通,生活無所依傍,自然念掛親人,精神上的寂寞也來得合理。但林澄情況不盡相同,生活上他是家人的依傍,家人也在旁,同住一屋,寂寞是來自這些人的冷漠和疏離,比起大女兒那短時間因著客觀條件無力改變的狀況,但期盼總在前方,只要她語言上過關,開始適應當地生活後,她的情況只會越來越見改善;林澄卻相反,子女越長大,他們的隔膜和代溝只會越厚,太太也沒有想改變現行生活模式(日夜打牌)的可能,我們可預見,林澄不孤獨,但寂寞會隨著年日越來越深。

  女兒信中的那句話,原只是內心情緒的反映,這一意象本是虛幻的,作者以這一意象貫通整篇小說,讓林澄不只是內心經歷這意象的衝擊,立時生出反應:「寂寞有如醫生用的針,將痛苦注射在他的血管裡,使他一連打了兩個寒噤。」還讓他在真實的世界中數次去經歷這個意象:

  (三) 
  在中環下車,走進永安公司。二樓男裝部有許多鏡子,站在兩鏡之間,可以見到許許多多重疊的影子。這些影子排列得非常整齊,一個繼一個,伸展到很遠的地方,像兩隊兵。 
  他見到了許多「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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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八) 
  林澄走進那家西服店試衣室時,才知道自己處在一個三面有鏡的斗室中。 
  從一面鏡子裡,他見到太多的自己。 
  從另一面鏡子裡,他見到太多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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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九)(終章) 
  他見到鏡子裡的他。 
  鏡子裡的他見到他。 
  夜總會的氣氛更加熱鬧,人很多。他忽然感到無比的寂寞,彷彿四壁皆是鏡子。 
  鏡子外的他離開鏡子。 
  鏡子裡的他離開鏡子。 

  這是怎樣的自己?一個在冷酷的世界中找不到快樂,不知道生存意義的自己,沒人理解、沒人想理解、沒人嘗試理解。


  到最後,終歸只有他自己一人。或許,這種寂寞,才最傷人,才最累人。

從一面鏡子裡,他見到太多的自己。
(網上圖片)


後話:劉以鬯先生著作甚豐,但除了出名的《酒徒》、《對倒》、《打錯了》數篇小說外,其餘便較不為人所認識了。其實劉氏筆耕數十年,精篇甚多,值得細閱。

朋友若有興趣認識一下其著作,好讀網有精心重製、校對和直行排版的《酒徒》供文友閱讀,實功德之舉。內地的大佳網也有劉氏《劉以鬯小說自選集》的試讀,有序言及〈對倒〉的節選。